波狀疊加的壓力累積:木村花輕生與《Terrace House 》的故事線

或許是因為我還滿常寫《Terrace House》,也設計過本作品的行程旅團,之前癮科技的老闆私訊來問我心得,最近另外一位產業大老也來問我木村花因網路霸凌輕生的感想,剛好最近完成另外一個計畫,有點空閒來談一下。

許多媒體指出為木村花輕生是因為「摔角服事件」而引發的網路霸凌,最終使她無法承受壓力而選擇自殺;但我更認為木村承受的是一種「波狀疊加時間下的壓力累積」,以及這部作品編劇所採取的故事線,最後導致這樣的憾事結果。
 
為何如此,我們要理解一下《Terrace House》的播放邏輯。

■ 疊加時間的壓力累積

《Terrace House》播放形式有兩條主線: Netflix 在日本是每週二更新一集,富士電視台則是晚一個月(四集)後的星期一播出一集,至於台灣等其他國家則是以「季」來計算。之前我的文章討論劇中和播出的時間曲線變化,參與者的收錄時間到播為出之間大概有 2 至 3 個月的落差,

所以形成網路上的人在批評指責的是兩個月前你的所做所為,這與一般的炎上即時性有很大的不同。若以這次的事件為例,大致來說時間線如下:從 37 到 39 集,《Terrace House》演了快一個月;但是事實上,所有事情都發生在 2020 年 1 月 18 日到 25 日這一週之中,精確地說只有四天。

木村花發現自己的摔角服因為快的疏忽而縮水痛哭,當天晚上,木村花大罵小林快並動手甩打了快的帽子後,隔天快向花道歉,表示他會努力賺錢賠償。這時候花的情緒就已經相當平靜,當天晚上快就宣佈畢業,再隔一天的上午離去時,小林快還畫了一幅花的肖像畫送給她花,兩人還握手道別。

所以對於花而言,對於快的不滿累積(不要忘了,35-36 集他們去京都前還你儂我儂,感情極好),以摔角服事件為爆點,整件事從爆發到平靜道別,就是三四天內的事情。

但對於觀眾而言,這是將近一整個月可以天天罵花的時間,而且當 Netflix 播出之後一個月,富士電視台再播出了一次,而且是再完整重現了一次;從 Netflix 播完後花就不斷被霸凌批評,富士電視台再播出時又加入了新的地上波觀眾,之前看 Netflix 的鄉民還可以再加入一次討論串繼續霸凌,

對花而言,這件事不過是幾個月前的兩三天的脾氣爆發,或許他自己根本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但在這作品中卻被主持人形容是本系列有史以來最凶的怒氣爆發,最終連續疊加成一個月接連不斷的謾罵。

在這次的房子前,也有一些觀眾前來獻花 Source | https://www.bbc.com/japanese/52844556

Terrace House 的劇本與故事

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提到,《Terrace House》之類的實境秀是一種被操作和設計後的日常生活自我展演,之前早在湘南篇時就人爆料說若在劇情需要時接吻的話,演出者可以獲得五萬日幣的獎勵等等,後來某位前製作人員出來說:「《Terrace house》確實沒有劇本,但是有故事線」。

這次的社長也在花輕生後出來澄清:「他們絕對沒有什麼預設劇本導致花走上絕路」

所謂的故事線指的是:製作團隊透過被挑選的畫面去設計鋪陳整個故事,他們猜測觀眾的喜好(甚至幾位女性入居者都有專屬的入浴鏡頭,這些都是先和他們溝通好,挑選出來的畫面:因為有流量)所以這次事件中,劇作團隊為了收視率、討論度而把可以簡單帶過的畫面編輯成大長篇,

另外有一種說法是因為本節目透過影片和主持人討論,其實主持人的討論很具備帶風向的效果(尤其是刻意擔任毒舌的小山)而主持群中,其中擔任毒舌批評小山對立面,

山里亮太也表達了對於木村花逝世的傷痛。並表示木村的母親曾和他說:「希望能永遠記得曾經開朗與笑容的木村」

 

以溫和爸爸角形象來緩頰的主持人之一德井義實因為個人逃稅風波而自請缺席,這導致小山的毒舌缺乏收斂和抑制,忽視木村花的心理和網路壓力最後導致木村花自殺,這點製作團隊責無旁貸。

而原本在四月就宣布因為疫情關係而宣布暫時停止收錄,在木村花輕生後,已經自肅宣布 43 集以後停播,整個東京 2019-2020 篇直接結束,所以 Netflix 上最後一集是 42 集,而富士電視台最後則停在 38 剛好就是最大炎上的摔角服事件,

 

42 集的實際生活時間是 2020 年 2 月 25 日左右(直到 41 集,入住者才首次提到新冠病毒疫情);換言之, Netflix 手邊大概還有 6-8 集左右的存量,這些影像不知道未來是否有重見天日的機會,啊,可憐的龍夢柔。

■ 從京都旅行到摔角服恩怨的因果與累積

接下來,我想談一下這一事情的前後因果與邏輯(以下可能有劇情透露,先行告知)

 

在當時的參與者中,花已經是整個參與者中最資深的老鳥,加上他的工作是職業摔角手,更給人粗獷、凶狠的女人。但正如花和叢林叫女的對話:「我們雖然是職業摔角手,但其實內心比起其他人更小女人,更渴望被愛。」

或許這件事也說明了花其實內心非常脆弱,當她被網路上的酸民羞辱其外表與職業時,或許更顯難堪痛苦,至於作為引發爆點的京都旅行,現在回頭看簡直就是一場悲劇。

一開始是花和快約好要去東京附近的水族館,但是因為社長要追吉田夢,所以就提議改成四人旅行;社長又為了要過夜採取進攻行動,所以決定要去遙遠的京都水族館。

拜託,誰會刻意去京都的水族館啊?京都有那麼多好玩的地方!

但在這趟旅行中,社長費心安排了全部:包含四人份的來回新幹線車票,全部的餐廳、門票花費,以及那棟在鴨川旁的整棟民宿町家「K’s Villa 鴨川庵」,那棟一晚要價在四萬日幣左右,全部的花費都由社長買單,其實只是要追夢。

鴨川庵 Source | http://www.ksvilla.jp/kamogawa-j/index.html
面對鴨川,官方網站說可住 2-7 人,但一般來說 2人超愜意, 4-5 人理想

 

而在這旅行中,小林快因為缺錢,所以從頭到尾只花了 200 元,這 200 元怎麼來的呢?因為要和花拍大頭貼,但快不要想出全部的 500 元,所以只出了 200 元,反正整趟京都旅行回來之後在女子圈中,不僅花對快的好感瞬間扭轉,快更被整個嫌棄到不行

當你被人討厭的時候,所有你做的事情都會招致反感

所以快戴的耳機漏音、吃飯最後沒有假裝拿出錢包來要付、洗澡放衣服的習慣都被認為沒有常識、不會讀空氣,單口相聲非常無聊,不管做什麼都被嫌到不行。從京都回來後,花就對快十分不爽,連喜歡開導人的薇薇也跑去教訓快。

「你有在打工嗎?我怎麼都沒看到」
「你如果沒錢的話至少可以分擔家裡的事情啊!(而不只是個米蟲)」
「我有做阿,我有洗衣服」快反駁
「不!你沒有,家中的事情你什麼都做的最少」(被薇薇吐)

或許是因為這樣,所以快才會去洗衣服,然後一不小心,就把花的摔角服混在裡面一起洗導致衣服縮水。而事後快也被罵了「你好噁心,和女孩子生活住在一起,洗衣服的時候至少要注意一下有沒有別人的衣服混在裡面吧?」

總之就是這樣。試想如果你作為一位網路上的男性觀眾,或許你也會覺得快很委屈。尤其是因為社經地位和社長相比之更顯卑微,因為沒錢而被女人這樣嫌棄,大部分網路上的男性觀眾也可能因為這樣怨懟批評花,就像某則網路留言說的:「醜八怪暴力女」

但不要忘了,這些是劇組挑選後製出來要給觀眾看的畫面,未必是全部的真相。

更或許,花或劇組根本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這樣說呢?其實 39 集以後,整個劇組把重心放在社長和夢身上,尤其關注是新來的帥哥金尾玲生(職業衝浪手,也是一家公司的社長),擺明就是要給新野社長壓力比較用的。

你從展示出來的劇情中可以注意到,其實在此之後花根本沒有什麼畫面和劇情了,或許劇組也認為花的「角色故事」已經走完了,把整個重點都放在夢和社長上,

 

我甚至認為用大篇幅去展演吉田夢初吻、和多少人有過性經驗等等,根本在於營造另外一波的炎上討論點。例如讓觀眾認為吉田夢根本就是想要紅,而社長也是利用這個機會來建構自己人氣和專情的角色。

木村花被無視,然後花就選擇輕生了,這真是人生莫大的諷刺和可悲之處。

花在輕生前所感嘆的「我的人生是不被愛的人生」,除了被連續長時間的網路批評外,或許更是從二月事件之後幾個月她在《Terrace House》的收錄過程中,被邊緣和無視的哀嘆與悲傷。

在目前播出的最後一集(42)中,薇薇也畢業了。取代她的是一位可愛的中國妹子龍夢柔。在中國獲得一些歌唱獎項後來到日本發展,她或許是《Terrace House》系烈以來日文最差的一位

但就是這種日文帶來了天然的萌點,最後一集最後十分鐘登場時馬上引發網路討論,然後就停播了….只能說,龍夢柔可憐了,運氣不好…只登場十分鐘…

關於網路霸凌

我認為網路霸凌是不可能消逝的,這是一種人性。想要享受成名的好處,自然也要承擔成名後的痛苦,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們總是透過這種比較和差別來確認自身的存在意義與價值,網路的匿名性和便利性更讓這種快樂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層次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較,又要如何找到自己的定位?透過比較和歧視,發現別人過的比我差,或者羞辱那些過得比我好的人,進而從中獲得活下去的樂趣與「希望」。

同名同姓的田徑選手推特也被搞錯人的鄉民湧進了一大堆留言和謾罵…真是躺著也中槍…

所以,最好的方式是不要看不要理會,因為一般的炎上霸凌大概兩三天內就會消失。群眾沒有什麼中心思想,自然轉移焦點也快,而可憐的花卻遭受了快一個月的批評。故或許更關鍵的在於:

任何人都要找到一個不管怎樣都能認同你的地方,就像動漫日劇中男主角常常喊的「即便全世界都與你為敵,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那種人,所有人都需要這樣的家,這樣的歸處。

對於這樣的結果真的非常遺憾,不知道以後《Terrace House》還能不能繼續演下去,花,R.I.P

木村花 R.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