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HK 與壇蜜的死與情慾

UACG ed., 2014-12-24

壇蜜是日本目前火紅的女性藝人之一，看《半澤直樹》最大的熱趣除了堺桑大喊「加倍奉還」外，第一部最大的賣點無疑就是那個每次都比基尼亮相的壇蜜了。

本名叫做齋藤支靜加的壇蜜在日本演藝圈是位十分特殊的人物，她超過三十歲才成名，且在 2012 年瞬間爆紅，成為日本該年度被搜尋最多次數的人物。這一殊榮說明了一件事：大家都想要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妖豔女性倒底是誰？

在日本的情色偶像中，三十歲已經算是要強制退休的老歐巴桑了，但是壇蜜憑藉著敢脫敢露的激情演出、黑色無染的長直髮以及那雙勾引心神的雙瞳，散發著與一般青春偶像截然不同，瀰漫著成熟、魅惑又帶著危險的迷人氛圍；就像圍繞著薰香，纏繞在玫瑰花叢中的毒蛇一般，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她在 2012 年主演的《請作我的奴隸》與 2013 年《甘美之鞭》兩部電影更加強了這一印象。這兩部電影都由成人官能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都帶有性虐待、亂倫和違背日本和諧社會關係中的「非 /反日常」。什麼是「非/反日常」呢？也就是刻意描繪出在現實社會中令人感到羞恥、難堪的行為或裝扮，一個常見的典型例子就是「一邊上課 / 公車內 / 播報新聞時，身體內卻塞著跳蛋」，來自體內的刺激和外在他人的眼光加強了羞恥感，但在羞恥的過程中又昇華成快感與愉悅。

如上圖這種在公眾場所被欺負，卻不敢（不願）出聲公然反抗，在默默忍受的同時，卻又隱喻地訴說了女性獲得興奮與高潮的期待。這種同時作為客體和主體受虐與享虐的命題是日本 AV 的重要核心。筆者曾為文論證：相較於歐美情色影片的直接提槍上陣，日本的情色影片都會有一段不太有意義的劇情鋪陳，不管場景設定在醫院、學校教室或公車上，然後看著演技十分普通的女優唸著蹩腳的台詞，

而這一段時間，其實正是歐美觀眾與日本觀眾不同之處：日本觀眾需要有這一段時間的「沈澱抽離」，來使自身能從「現實的禮教日本社會」游移到「縱樂的感官社會」之中，擺脫群體「大和」的束縛，這樣觀眾才能更加無礙地融入、享受劇中那些變態（或怪異，例如觸手）的性行為；少了這一個跳躍潛入的過程，將很難體解日本觀眾對於情色影片的內涵。

《請作我的奴隸》和《甘美之鞭》都高度描繪了這樣的「禮教社會」與「感官社會」之間的挑動與錯置。例如《甘美之鞭》描繪女主角表面上是女醫生，而另一的臉孔則是 SM 俱樂部的中感度最好的 M 孃，隨著劇情的展開，最後都會揭露女主角在成長中經歷了難以抹滅的痛苦與折磨。當解開繩子，剝下淫具時，反而賦予觀眾某種真愛的啟示；而這一轉折，彷彿是折射詮釋，給看到血脈噴張、海綿體正在勃起的觀眾一記海潮教化之音。

用日本影評人的話來說：「這樣的角色非壇蜜莫屬」，而壇蜜也靠著這部電影獲得了日本電影金像獎的最佳新人獎，並在日本年末紅白歌合戰登場。之後的一些相關作品，例如《サンブンノイチ》也都飾演縱慾的情色舞孃，似乎已經成為這一領域的最好詮釋者。而壇蜜又與一般的成人影片或 SM 女優不同，雖然她更敢露敢脫、肢體眼神更加放蕩；但她詮釋了那種成熟、既受虐又危險妖豔的自我神情。

做為日本指標性的電視台 NHK 最近製作了一個兼具教育文化與地理的節目，一邊是天際之界，自然之極的喜馬拉雅山脈；另一邊則是尼泊爾與印度宗教中，關於陽具、暴力和身體扭曲交媾所蘊含的高度豐富的神話人類學元素，而這官能與情慾的引路人，找上了壇蜜。

節目的一個部分前去拜訪泥泊爾的活女神「庫瑪麗」（Kumari）。「庫瑪麗」是一套類似活佛的挑選繼承儀式，條件必須是初潮月經來之前的處女。她必須從未生病、身體（包含牙齒）光滑而沒有任何胎記斑點，身上具有特殊的神聖動物的象徵與品德。一旦被選上之後就要遠離家人，住在指定的宮殿之中，雙腳不能觸地，也幾乎不與人見面。當月經初來或是身上因為任何理由流血時，則瞬間喪失其「神聖性」，無法繼續擔任「庫瑪麗」而必須退位。

測試是否為「活女神」的關卡十分駭人，把候選的三四歲小女孩關在一個陰暗的房間之中，房間內推滿人骨和一顆剛切斷的公牛頭顱，遍地血跡，如果小女孩可以鎮靜待過一夜而毫無懼色，則可被命為新任酷瑪麗，這令我想到日式恐怖遊戲《零》中的儀式。

其次拜訪世界最大的「歡喜佛」（Mandkesvara，Yab-Yum），歡喜佛是男神（明王）女神（明妃）面對面正在性交的佛像，由於部分佛教僧侶教義禁止性行為，而在無上瑜珈部歡喜法中，性交被認為是一種修行的過程。透過性交來到達某種人類身、靈、神的極限，進而可與宇宙的根本接觸。

我們可以在一些宗教中都看到類似的例子，例如知名小說《達文西密碼》中，女主角就曾在小時候因為目睹祖父與教徒的怪異性行為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與他疏遠。「Yab-Yum」在字意上還有「父親-母親」，所以也被稱為「父母佛」，用來表達對於父母雙親給予自身生命的感恩與崇敬，不過一般在路上隨處可見的傳單之中，這種男女交合的修行之法大多被認為是詐騙集團或是邪教用來欺騙良家婦女的把戲。

最後還有巴格馬蒂河畔的「帕斯帕提那寺（Pashupatinath）」的火葬場。無分貴賤，平民或總理，均在河岸舉行儀式、用河水給屍體洗滌後把身上衣服全部丟進河流之中，直接舉火當場焚燒，待火衰減，骨骸灰飛，全部推下河水。而就在屍體燃燒的旁邊，貧窮家的小孩在河裡打撈剛剛漂流下來的衣服骨頭，看看裡面是否有值錢的東西。整個生命的旅程，從生到死，從無到有，全部回歸聖河母親的懷抱。

壇蜜因為母親的關係曾經從事禮儀工作，並擁有遺體的處理與保存經驗，故此探索死亡、性愛靈肉交合，還有天際咫尺喜馬拉雅山的神秘旅程，似乎非壇蜜莫屬。也因此這個特別節目定名為「壇蜜死とエロスの旅」（壇蜜：死與愛慾之旅）。

由於 NHK 是日本具有代表性與保守色彩的指標性電視台，早期要邀請 AV 成人女優來上節目，尤其是這種教育文化類型的節目都有一定的難度，而壇蜜能排除先入為主的成見擔任女主角，除了她有日本電影金像獎背書的演員；或許她的氛圍和外型，正好與密教的靈光片羽，縱樂欲情的肉體，天人相應，更或許她可以傳達那些肉體交合以外的微妙弦音，而透過這樣的知名女演員，更加強了節目的吸引力。